"只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倒霉的人，有太多不公平的事。"——小四
1、
（建议大家先观看影片再来看这篇影评）
提笔写《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的影评无疑是一件冒昧的事情，我知道我一定会写下这篇文字，我担心的只是没有把握写好它。
刚看完影片时的我心怀激荡，脑海中翻腾着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我在公众号里发了这部电影的影评预告，之后的三天里，这部电影的人物、故事、线索和各种细节就一直不停在脑海中回响、碰撞。
等心情平复下来后，我又认真地重看了这部长达四小时的电影并做了详细的拉片笔记。这次重看使我对这部电影愈发地喜爱，也对杨德昌先生愈发地敬佩——《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就是我们华语影坛的《四百击》，最伟大的华语青春电影这一称号，它当之无愧。
影片故事取材自台湾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首例未成年人杀人案件，《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所反映的核心并不是一个少年的悲剧，也不是一个家庭的悲剧，而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生活在那样的时代，人就像裹挟在滚滚洪流中的一粒小石子，无论你是谁，也无论你做什么，悲剧的命运其实都早已注定。这部电影让我想到了贾樟柯的《站台》，这两部电影都是通过个体悲剧来反映时代悲剧，不同的是，《站台》说的是大陆的七十年代，而《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说的则是台湾的六十年代。
"青春电影，只有扎根于时代大背景的沃土，方不显轻薄。"影片用四个小时的时间来呈现一个少年内心深处理想世界的崩塌过程，通过这一过程再来反衬那个特殊而又充满悲剧色彩的时代。
这部电影我曾经拉过片（行业术语：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分析），看得愈认真，思考愈深入，就愈发对本片的导演杨德昌先生充满敬意。虽然《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时长接近四个小时，但影片的每一个镜头，每一句台词，每一个构图都蕴含深意，引人深思。
影片人物众多但主次有序、个性鲜明，故事庞杂却脉络清晰、联系紧密——无论是人物塑造、故事叙述还是主题表达，也无论形式还是内容，这部影片都是华语电影的巅峰之作。
标准收藏公司（CC）在今年推出了《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的数码修复高清版，这是影迷们奔走相告的一件大事，热爱电影的你千万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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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在打出片名的时候选用了鲜艳的红色作为背景，这着实让人触目惊心，它暗示这部电影将要讲述一个沉重的故事。随后，影片打出了几行字幕来交代时代背景。
民国四十八年，也就是公元1960年，那时候两岸的关系还非常紧张，大陆这边的口号是解放台湾，台湾那边喧嚣尘上的则是反攻大陆。
那时候，在道路上经常可以看到大量的军车和坦克车轰鸣着与你擦肩而过，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硝烟味，战争仿佛随时都可能一触即发。
小明（杨静怡饰演）曾经在打靶场问小四（张震饰演），为什么你们男生都害怕参军打战？小四滚到一边装死， 然后说，就怕这个啊。事实上，小四说出的是战争年代所有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那个声音。
生活在那样的时代就像住在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倾覆的大厦里，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也无论大人还是小孩，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极度缺乏安全感。缺乏安全感，人就会焦虑和不安。
为了寻求安全感，女人只能望靠男人，而男人只能靠抽烟（例如小四的父亲）或者喝酒（例如小卖部的老板）来排解忧虑。那么孩子们怎么办呢？他们只能通过结成帮派来壮大自己幼小而薄弱的生存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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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正片的第一个镜头就通过构图勾勒出角色压抑和禁锢的心灵困境。人物仿佛被各种条条框框死死地困住，看不到希望，毫无出路。这是一种非常逼仄的构图，这种构图会给观众带来很不舒服的观感。
同时，影片的场景大量集中在夜晚，黑暗就是这部电影的背景和气质。因此，灿烂的夏日和手电筒的光明就显得尤为珍贵。在本片中，类似这样用影像化的语言来表征人物外在环境和内心活动的画面在影片后面的段落里比比皆是。
小四由于语文成绩不过关而被迫进入夜间部就读。他的父亲（
张国柱饰演）震惊而又无奈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小四的父母祖籍广东，在上海求学时两人相识相爱并结婚成家。在大陆解放前夕，为了过上相对安定的生活，也为了给下一代一个较好的成长环境，他们告别了自己的故乡和亲人，举家迁来台湾。
在家里，小四排行老四，他有两个姐姐、一个二哥还有一个妹妹。父母都是工薪阶层，全家就靠他们微薄的工资过活。影片用了几个细节来交代他们家拮据的生活：父亲烟抽了一半就掐灭放回烟盒，他们家经常在小卖部赊账，小四近视了却一直没有钱配眼镜，五妹穿姐姐们的衣服时经常这里少一个纽扣那里少一个别针……
一直以来，小四的父亲都兢兢业业地在公家单位里做着朝九晚五的工作。由于恪守原则和不懂变通，他父亲的事业十几年如一日地没有起色。小四的母亲（金燕玲饰演）则是一位外表坚强但却内心脆弱的女人。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老公是一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包子，也是一位迂腐耿直的穷书生，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跟随着他走南闯北。因为她深知自己的丈夫是一位忠厚善良、有原则、有坚持、有追求的人，是一个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男人。
全家吃饭时，屋外的小摊贩放着日本人的音乐。母亲叹了口气，无奈而又心酸地说，"跟日本人打了八年战，现在却住着日本房子，听着日本歌……"这种心情，也许大陆的观众无从体会，只有在台湾生活过的人才最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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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对于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们来说，加入帮会无疑是一个能极大提升存在感和安全感的事情。小四和他的朋友小猫、飞机加入的帮派叫"小公园帮"。这个帮派的前老大叫哈尼，因为打架的时候杀了人而跑路去了台南。哈尼离开后，帮会由二条和滑头话事，但二条醉心于在小冰室唱歌弹琴，所以心狠手辣的滑头才是帮会事实上的掌权人。
一个夜晚，滑头在学校把妹被另一个叫两幺拐帮（就是217帮）的人给堵了。"小公园帮"的兄弟们集结后一起杀过去救出了滑头。在这个过程中，小四在一间教室里模糊地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女生身影。这个女生是谁？
事实上，这个一闪而过的女生正是小明。小明的身份不是"小公园帮"前老大哈尼的女朋友吗？她怎么会背着男朋友和滑头搞在了一起？
小明的父亲早年就过世了，只丢下她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小明的母亲靠给别人家做活为生，但是身体很不好，经常生病。母女两人过的是寄人篱下、居无定所的漂泊日子，今天投靠这家，明天投靠那家。因此，相比同龄人，小明严重缺乏安全感。
母亲曾经语重心长地告诉小明，女儿啊，你要快快长大，妈妈以后可全都靠你了。生活的重担过早地压在了这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肩上，这迫使小明比同龄人更现实，更清醒，也更早熟。
小明知道，光靠她自己的一己之力是完全无法改变自己所面临的现实和命运的。她比其他任何人都更迫切地需要安全感。因此，在众多的追求者中，小明往往会选择那些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男生，例如哈尼，例如滑头，例如小虎，例如小医生，例如小马……
小明选择的这些男生，无一例外都是争勇斗狠的主，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有势，至于对她是不是真爱反倒不是她考虑的重点。在小四和他父亲还认为自己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的未来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去争取的时候，小明就已经清醒地知道，现实和世界是不会也不可能被任何人改变的——与其和命运抗争，不如向现实屈服。
无论对爱情还是人生，小四都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而小明却是一个现实主义者。这是小四和小明的核心区别，也是酿成最终惨剧的最终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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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对面是一家电影公司的片场，小四的一大课余爱好就是到片场去看别人拍电影。有一次，小四从片场偷了一只硕大的手电筒，从此小四就和这个手电筒形影不离。小四不仅用这个手电筒在深夜里写日记、看书，用这个手电筒去公园偷袭那些正在打kiss泡miss的情侣，他还用这个手电筒去寻找光明。
"小四们的青春就像他们从片场偷来的手电筒，行夜路时能发挥的作用实在有限，不过是暴露出行路者自己的孤独与无助罢了。"令人叹息的是，在影片的后半部分，当小四最终将手电筒物归原主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小四已经放弃了寻找光明。在青春年少的岁月里，光明难道不应该像灼热灿烂的阳光一样，不需要寻找只需要追随吗？
在小四找到光明之前，他先找到了小明。事实上，在解救滑头的那晚看到小明开始，小四和这个女生的命运就发生了交集，他们的人生从此将发生重大逆转，只是他们都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后来的小四一直认为自己比较倒霉，总是碰上一些麻烦事。他只是还没意识到，他的这些麻烦事都和小明有关。在一次见面时，小明就问小四，你不怕我又给你惹上什么倒霉的事情啊？小四光明磊落地回答道，我们又没怎么样，有什么好怕的。事实上，只要跟小明有关系的人都会倒霉，小四要到很久以后才会慢慢意识到这一点。
小四和小明在片场玩耍的时候被导演发现，导演觉得小明不错，就邀约她过两天来试镜。小明问小四会不会去看她试镜。小四耿直地说你不是说你男朋友会不高兴吗？小明笑了，她说小四和哈尼一样，都是老实人，太耿直了，以后会吃亏的。比起小四和哈尼的天真，小明无疑是早熟的。她过早地看透了自己的命运和境遇。
小明试镜的效果非常好。后来导演对小四说，你那个朋友太厉害了，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太自然了！小四讽刺地回了一句，你连真的假的都搞不清楚，你还拍什么电影？你拍的都是什么玩意啊？在这里，杨德昌借小四说出了他的心声。其实不用说过去，即使是现在，很多导演又真的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吗？他们真的知道自己在拍的是什么玩意吗？
也就是在这一刻，小四对小明彻底失去了信心。小四的父亲一直教导他要做一个光明正大的人，人生哪怕不成功也不能丢脸、不能没有出息！小四劝说小明，如果小明不收敛和检点自己，还是继续周旋于一众男生之间，会被别人看不起的。小明的回复则一针见血，你的意思是你会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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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头背着老大和老大的女友小明搞在了一起，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他就再也无法在江湖立足了。因此，为了封住知情人小四的口，也为了震慑小四和其他人，滑头不断对小四挑衅滋事。
平时看起来像好学生的小四却不是一个怂蛋。在被滑头欺负之后，小四拿过同学新买的一根棒球棍就准备开打。没想到训导主任突然出现并没收了并不是他的棒球棍。为了还棒球棍给同学，小四跟他二哥借钱。二哥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笔钱。
影片对小四的二哥着墨不多却很传神。二哥痴迷打台球，平时话很少，但却是一个非常有担当的男子汉。
小四为了泡妞偷走了母亲最心爱的手表，大姐却以为这是二哥干的好事。面对大姐的训斥，二哥二话不说就跑去两幺拐打黑市台球，准备用赢来的钱去帮弟弟赎回母亲的手表。没想到，二哥赢了钱之后还没来得及去赎回手表就被母亲、父亲逮个正着。
父亲和母亲看着二哥身上的一堆钞票，以为是他将手表当了钱要去赌博。面对父母的训斥，二哥并没有说出真相，他选择默默地帮小四顶罪。失望至极的父亲一边对他拳打脚踢，一边痛骂他"不要脸！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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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震怒是有原因的。父亲知道自己已经没出息了，但看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也如此没出息，偷窃、赌博、撒谎……所以父亲失望、气愤至极。
因为坚持原则、性情耿直、不懂变通，来到台湾后父亲的事业一直没有进展。除了朝九晚五地上班，听收音机上的时政要闻和抽烟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为了小四的事情，父亲曾经去过学校两次，但父亲的两次表现却截然不同。
第一次，父亲是因为小四考试作弊的事情来到学校。当了解到儿子不是真的作弊而是被滑头胁迫的真相之后，当着儿子的面，父亲义正言辞地呵斥了学校的教师们，"你们这样的做法不公平！……我送儿子到你们这里，是要让他学会光明磊落的做人！……你们要记过就记过吧！"
父子俩在回家的路上，父亲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我让你读那么多的书，是为了让你从中找出一个做人做事的道理，然后坚持它……要坚信，自己的未来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来争取的！" 教导儿子将来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这位父亲选择了言传身教。
随后，因为牵扯到敏感的政治风波，父亲被一群特务莫名其妙地抓走了。父亲整日整夜地被逼迫着写回忆录、写检查、写报告。父亲一度以为自己再也回不了家再也看不到亲人了。然而就在他崩溃之前，特务们莫名其妙地又将父亲释放了。影片接下来的一幕异常感人。
父亲回到家门前，踯躅良久却不敢进门。他来到一家小店内点了一碗粥，正在吃的时候却发现对面呆呆地站着一个人——他的妻子。看到自己的丈夫面容憔悴地在独自喝粥，妻子的内心又心疼又恐慌。心疼，是看到丈夫如今的落魄模样；恐慌则源自于她内心仅剩不多的安全感的全面崩塌。
回家后，父亲和母亲为了一件小事大吵了一架。母亲跑到屋外大哭了一场。父亲手足无措地跟了出来。良久，父亲对母亲柔声说，"……我们已经够辛苦了，我现在只剩下你和几个孩子了，你不要再吓我了……"夫妻两人抱头痛哭。
父亲昔日的理想主义如今却被现实残忍地割去了所有棱角。在父亲因为小四的事情第二次到学校的时候，往日那个义正言辞的父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唯唯诺诺不断说好话为儿子求情的父亲。
当父子俩再一次同行在回家的路上，小四安慰爸爸，"爸爸，你别为我担心，我一定为你争气，你不是说通过自己的努力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未来吗？"面对着儿子的拳拳之心，父亲却神情漠然地掏出了烟盒，嘟囔道，"如果我戒了烟，就可以省下钱来为你分期付款配副眼镜……"这一次，父子俩都行走在黑暗之中。
如今的父亲已经不再谈论人生和理想，他的灵魂已经被迫向现实臣服。虽然日子过的并不宽裕，但父亲在小四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正面而高大的。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那个形容枯槁、卑微懦弱的父亲，小四感到自己心中的某个地方正在一点一点地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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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影片里谁的性格和小四最像，那应该就是"小公园帮"的前老大哈尼。他们在骨子里都是理想主义者，他们的血液中都流淌着唐吉可德式的浪漫和无畏精神。
重回台北的哈尼对小四说，他跑路到台南后无聊的要命，一天可以看几十本书，但最令他记忆犹新的却是一本叫《战争与和平》的武侠小说。
"其实以前的人我们现在出来混的真的很像。有一个老包，全城人都翘头（跑路）了，他一个人却还是要去堵拿破仑……"哈尼说的其实就是他自己。这次回来重整山河，哈尼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宿命，但他却仍然像个斗士一样地勇敢去面对人生和命运，甚至是死亡。
为了利益，滑头叛变了"小公园帮"并投靠了"两幺拐帮"。滑头在帮会老大山东和叶子等人的支持下在中山堂开办了一场演唱会。哈尼知道滑头他们会提前防备，所以他阻止了兄弟们去大闹演唱会的提议——他是真的拿自己的兄弟当兄弟，而不仅仅是一些打打杀杀的工具！
在演唱会上，当国歌唱起，当所有人都肃穆静止的时候，有一个人却朝着演出会场的大门缓慢而又坚定地前行着。他就是哈尼！他不让兄弟们以身犯险，自己却单刀赴会。面对人多势众的对方，哈尼丝毫不落下风。如果说围住他的是一群豺狼，那么此刻的哈尼就是一头傲视群狼的雄狮。
对比他的光明磊落，两幺拐帮的老大山东无疑是狡诈而阴险的小人。哈尼对山东说，他只怕两种人，一种是不要脸的一种是不怕死的。山东无疑是前者——他用最卑鄙和龌龊的手段杀死了哈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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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朋友处得知了哈尼的死，小明一言不发地和妈妈继续绣鞋垫。到了晚上，小明哭成了泪人。她并非对哈尼的死有多么悲伤，她只是知道，她又一次失去了安全感、失去了依靠。前途和命运再次变得渺茫。
见到失魂落魄的小明，小四心如刀绞。小四鼓起勇气在喧嚣的学校礼堂大声向小明宣告，"不要害怕，要勇敢一点，有我在，你永远不需要害怕，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我会做你一辈子的朋友……"
当小四说出这番肺腑之言时，会场突然静了下来，小四压低了声音说出了最后的心声，"……我会保护你。"多么天真、多么善良、多么耿直的小四啊。他怎么会想到，他最爱的女孩竟然转头就跟他最好的兄弟小马搞在了一起！
小马是官二代，父亲是部队司令员。因为在上一个学校用武士刀砍过人才转校成了小四的同学。如果说哈尼和小四是重情重义的人，那么小马只是重义却不重情。
小马对兄弟那真是没话说，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统统都可以和兄弟分享，甚至是女人。在小马看来，"为了miss而惹上麻烦就是最土的"。所以，当小四带着女朋友小明来到小马家的豪宅玩了之后，小明就对有权有势的小马有了意思。面对小明的投怀送抱，小马当然不会拒绝。
小马丝毫不觉得这么做会对不起自己的兄弟，在他看来，女人嘛玩玩而已，兄弟才是最重要的。小马意识不到的是，他的这种行为其实是对女人和兄弟的不尊重。
得知真相后的小四选择和小马决裂，他来到小马家威胁道，只要见到你和小明还在一起，我见一次堵你一次！
10、
理想的崩塌，亲情的崩塌，爱情的崩塌再加上友情的崩塌，小四的心完全碎了。但他不会像他的父亲一样选择对现实和命运妥协，相反，他选择前进！他选择战斗！他选择反抗！哪怕只有他一个人！
夜色中，小四站在校门口，趿着拖鞋，裤腰带里插着那把时不时还会掉出来的短刀。此刻的他就像个落魄的武士，虽然淹没在人群里却依旧高昂着自己的头颅。黑夜中的他还像一头在静候着猎物的猎豹，他正安静地在等待着一个人。
小四没等来小马，却等来了小明。小明呼唤小四，小四却转身走开。他已经没什么想对小明说的了。小明追上小四并明确地告诉他，"……你太自私了。要改变我？我就跟这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是不会变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听到这里，小四再也忍不住了，他哭喊着把刀插进了小明的肚子："你没有出息啊！不要脸，没有出息啊！……"
足足七刀。
痛有多深，恨有多深，怒有多深，爱有多深，这七刀就有多深。
11、尾声
警察局里，警察让小四把带血的衣服换掉，小四死也不肯，"……你们不可以把她拿走，不可以这样子……"警察们把小四拖走了，只剩下他的哭喊声在空荡的房间内回响。
小马因为带刀到学校也进了警局，他抱着头哭了，"我只有他这么一位好朋友……"
小明的母亲得知自己女儿被杀身亡的消息后自杀。
小马的母亲大闹警察局，"真是无法无天了，我们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快把我儿子给放了……"
小四的二姐在教会唱诗的时候哭成泪人。她曾经向上帝祈祷拯救她弟弟的灵魂，却没想到听话懂事的弟弟竟然杀了人。
小四的好友小猫来到监狱想把他亲自演唱的《A bright summer day》磁带送给小四。在他走后，这盒磁带就被警察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
片尾，小四家中的那个录音机突然好了。录音机正在播报着国立大学的录取名单，随着一个个名字的念出，影片结束……
看完电影，心疼的不行。那一个个鲜活的身影不断在脑海中闪现：小四也好，小明也好，父亲也好，母亲也好，哈尼也好，山东也好，小猫也好，小虎也好，小马也好，滑头也好，小翠也好，大姐也好，二哥也好，二姐也好，小卖部老板也好，汪狗也好，那个照片上自杀殉情的日本女人也好，收音机中念出的那一长串不知名的名字也好——无所谓好人坏人，他们都是悲剧时代的牺牲品。
民国五十年，也就是公元1962年，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夏天。
怀念杨德昌。
